韓國是目前世界上唯一實行人參專賣的國家,人參生產一直處于嚴格的計劃控制下。去過韓國旅游的國人大概都會有這樣的印象:在韓國,人參產品如人參含片、人參飲料等,是與煙酒專柜放在一起銷售的,人參就像泡菜一樣,是韓國人的生活必需品。
“在國際人參品牌市場上,通過利用資金、技術和品牌優(yōu)勢,韓國人參產業(yè)已初步掌握了國際人參產業(yè)定價權?！痹撊耸肯蛴浾弑硎?“韓國的人參戰(zhàn)略和中國一樣,政府非常重視并積極鼓勵人參產業(yè)聯(lián)合做大做強,其主要人參企業(yè)和品牌都具有很濃厚的政府背景;同時,韓國針對人參產業(yè)發(fā)展,也出臺了相關政策法規(guī),規(guī)定了市場進入標準。韓國還大力支持參農,提供資金、貼息中長期貸款、技術、產銷等全方位一條龍服務。最重要的是,韓國的品牌戰(zhàn)略,這讓他們嘗到了大甜頭?！?/P>
“多年來,韓國政府、商界、學術界刻意包裝韓國為人參‘發(fā)源地’和‘宗主國’,盡管其人參產量遠不及中國高,應用歷史也遠不如中國悠久;甚至追溯起來,韓國人參本源于吉林人參,品質也無太大差別,但其整個產業(yè)在形成一致行動的模式。”該人士憤憤不平地說。
針對中國人參產業(yè)的快速崛起,韓國聯(lián)合通訊社曾報道稱:“中國試圖通過推出‘長白山人參’,成為人參宗主國。對此,韓國以高麗參的品牌對中國市場進行反擊。”韓國《朝鮮日報》也報道稱:“隨著中國推出‘長白山人參’來挑戰(zhàn)人參宗主國的地位,著名的‘韓國人參公社’開始通過高麗人參名牌戰(zhàn)略,在全球最大的人參消費市場——中國市場發(fā)起反攻。”
記者在吉林采訪期間,一些長期與韓國商人打交道的朝鮮族參農告訴記者,韓國人特別在意人參生意,在他們眼里,人參產業(yè)發(fā)展得好壞,直接關系到韓國的國家形象。
“一般情況下,韓國來華采購人參人員習慣聘請當地中國人代為收購人參,然后再以不同方式出口運回韓國。2010年,中國人參市場價格上漲,這讓韓國購買人參的成本大幅增加。今年9月,不少此前向中國參農支付了部分收購預付款的韓國商人,突然以‘農殘超標’為理由,拒絕收購中國人參,這讓中國市場,尤其參農產生極大的恐慌心理,以至于今年的人參價格出現回落?！?/P>
盡管這一描述沒有得到有關部門的證實,但采訪中記者可以真實感受到的是:很多參農、參企員工,對鄰國采購人員的印象都不怎么好,一些參農向記者表示:“采購人參就像在打仗?！?/P>
事實上,針對中國人參產業(yè)長期處于產業(yè)低端這一現實,吉林省政府早已在10年前的2000年就提出要振興中國人參產業(yè),捍衛(wèi)中國人參宗主國地位,最大限度保護中國人參產業(yè)的安全,保護廣大參農的利益。近年來,處于人參主產區(qū)的通化市,更是大力扶持國內參企在產品深加工、樹立民族品牌、研發(fā)人參新產品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。
在世界范圍內,除了韓國本國人以外,人參(包括西洋參)的主要消費群體就是華人。出于對“吉林人參振興工程”的擔心,韓國已經采取“以攻為守”的策略——“搶灘”中國市場。
“從耕地面積來講,韓國無法趕上中國的貨物量攻勢。但是,我們的戰(zhàn)略是通過科學、優(yōu)秀的人參栽培管理技術發(fā)展成為全球最高級的人參品牌?！表n國人參公社香港法人代表樸贊一曾如是說。
韓國人參產業(yè)和企業(yè),還在政府的扶持下,以學術活動和廣告宣傳的形式,向世人展示著韓國人參宗主國的地位。他們通過在中國舉辦圍棋賽并邀請國際著名醫(yī)藥專家參加一年一度的“國際人參學術研討會”,大力營造宗主國氛圍。
采訪中記者了解到,2010年10月,韓國正官莊在北京設立了中國子公司,2010年11月在上海設立了中國第一家直銷公司模式的旗艦店。據有關人士透露,正官莊已制定未來5年在中國的銷售渠道和拓展計劃,到2015年,正官莊在中國市場的銷售額將達到1.5億美元,直營店發(fā)展到65家,經銷店達到150家。
中韓人參產業(yè)爭奪戰(zhàn)激戰(zhàn)正酣,兩國既是合作伙伴,又是競爭對手,如何在競爭中尋求共同發(fā)展,這是擺在兩國人參產業(yè)和政府面前的一道待解之題。這其中不僅是企業(yè)資本、技術和管理的較量,也是政府調控能力和智慧的比試。
“國參”崛起依靠誰?
面對咄咄逼人的攻勢,中國人參產業(yè)何以自強?
“近幾年,人參產業(yè)發(fā)展不僅僅涉及中藥種植、加工發(fā)展,還涉及到整個中藥產業(yè)發(fā)展。所以首先我們要把好人參的質量關,從種植環(huán)節(jié)抓起,解決人參種植的品種問題,以及人參種植過程中農藥殘留問題,同時還包括人參的良種培育、種植技術等等方面。加強人參的研發(fā),政府要提供強有力的科技支撐?！?/P>
吉林省振興人參產業(yè)推進領導小組辦公室相關負責人表示,吉林省將在加強“人參文化”方面下工夫,“特色產業(yè)的發(fā)展,勢必要依靠‘科技、文化’這兩個翅膀。在進一步發(fā)展中通過施行產業(yè)機械化,來提高人參的加工能力和加工水平。還要加強對人參質量的監(jiān)管,整頓人參市場的秩序和提高人參的質量。這樣就可以使人參這個傳統(tǒng)的‘百草之王、中藥瑰寶’發(fā)揚光大?！?/P>
提起吉林人參產業(yè),一個繞不過去的話題,就是行業(yè)龍頭企業(yè)——吉林紫鑫藥業(yè)股份有限公司。中科院北京基因研究所副所長于軍告訴記者,2011年,紫鑫藥業(yè)和中科院長春分院、中科院北京基因組研究所合作完成了人參基因組圖譜制作。這項成果,不僅揭開了人參的神秘面紗,也為人參的種植、防病和優(yōu)質人參資源培育以及未來的高端產品開發(fā)提供了科技支撐。
“紫鑫藥業(yè)在吉林省從事多年醫(yī)藥產業(yè)發(fā)展,圍繞長白山藥用資源的開發(fā)做了很多的工作,在吉林人參賣成了蘿卜價,參農收入無法保證的情況下,紫鑫藥業(yè)加大投入、整合資源、加強科技研發(fā)、搞人參的圖譜研究來提高人參的質量?！蓖ɑ惺虚L田玉林說。
“長白山是中國人參的主產區(qū),由于常年采挖,野生人參資源越來越稀缺,為了解決人參基因退化問題,吉林省實施了‘人參野生資源恢復工程’,紫鑫藥業(yè)從今年開始連續(xù)三年將向長白山撒播6噸人參基因技術精選的人參種子,促進長白山人參野生資源的保護和恢復,為后續(xù)資源做貢獻?！?/P>
田玉林向記者表示:“未來,通化市將堅持種植規(guī)范化、質量標準化、加工精深化、產業(yè)集群化的發(fā)展方向,建基地、壯龍頭、促研發(fā)、育品牌、重監(jiān)管,把通化打造成為科研、種植、加工、商貿、旅游觀光、人參文化‘六位一體’的中國人參產業(yè)集群,打造特而精、大而強的中國人參產業(yè)基地?！?/P>
這位市長制定的目標是:到2012年,70%以上人參產品達到綠色、有機標準,精深加工總量比重達到40%以上?！拔覀冇欣碛上嘈?通過我們的努力,中國人參產業(yè)終將擁有屬于自己的輝煌?！?/P>
夜訪“鬼市”
——揭秘全球最大人參市場
一雙沾滿泥巴的手,用力抵住記者的胸膛,一雙警惕甚至有些憤怒的眼睛,迎面刺過來:“你是韓國人吧?這里不許照相你知道嗎?”10月23日16時10分,在吉林省白山市撫松縣萬良鎮(zhèn)的人參交易市場門前,一個穿著黃色軍大衣的當地參農(種植人參的農民),情緒激動地制止記者拍照。
參農的這一動作,立即引來另外兩位當地百姓的“助戰(zhàn)”,場面一度顯得有些危急。
當記者亮明身份,情況竟峰回路轉?！爸袊税?對不起啦哥們兒?！闭礉M泥巴的手從記者胸前轉移到了肩膀,大聲告訴旁邊的人:“這是咱自家人……”
萬良鎮(zhèn)距長白山不足百公里,一直以來因交通閉塞而有些落后。鎮(zhèn)里除了上個世紀90年代末期建起了一個人參交易市場,其他再無像樣的產業(yè)。這么一個山腳下的古樸小鎮(zhèn),為什么對“外國人”如此敏感和戒備?而這傳說中的“鬼市”又是什么樣子呢?
世界人參“心臟”
小小的萬良,大大的市場。
外界也許根本想不到,吉林省撫松縣萬良鎮(zhèn),這個全鎮(zhèn)總人口只有2萬人的彈丸之地,竟然有著世界上最大的人參交易市場。
10月22日傍晚,記者駕車沿長白山脈崎嶇的國道進入萬良小鎮(zhèn),和大多數東北鄉(xiāng)鎮(zhèn)一樣,10月下旬的萬良鎮(zhèn)顯得有些冷清,鎮(zhèn)里見不到高樓,唯一的一條主干馬路上,行人寥寥,車輛不多。
汽車沿馬路緩慢行駛,一個特殊的景象吸引了記者的注意:道路兩旁,幾乎是清一色的藥材商店。人參商行、中藥材經銷公司、長白山野山參經銷處……牌匾五花八門,但主題卻幾乎只有一個——人參。
萬良鎮(zhèn)從事人參經營的業(yè)戶共有600多戶,從事人參種植及季節(jié)性加工經銷的農戶近4000戶。全鎮(zhèn)約有80%的人從事人參加工,另外的20%也基本上從事著人參種植,或者在加工交易旺季,在作坊或者加工廠打短工?？梢哉f,萬良人的生活離不開人參。
“別小瞧這小小的萬良鎮(zhèn),這里可以加工生產8個系列600多個品種的人參產品,每年從8月中旬一直到11月下雪,大量人參產品是從這里出發(fā),遠銷到國內20多個省市、港澳臺地區(qū),以及地球對面的美國、亞洲的日本、韓國、新加坡、馬來西亞等國家。中國的大約50%以上的人參產品出自萬良。中國人參產量占世界的70%,萬良鎮(zhèn)人參交易市場的銷售量占全國的半壁江山,所以說,萬良鎮(zhèn)是世界人參的‘心臟’?！比f良長白山人參市場的負責人一邊陪記者參觀,一邊“炫耀”著萬良鎮(zhèn)。
天漸漸黑了,氣溫開始下降,但這個時候,萬良鎮(zhèn)最熱鬧的時候也到來了。這熱鬧的源泉,就是被稱為“鬼市”的萬良長白山人參交易市場。
性命攸關,塵土飛揚
萬良鎮(zhèn)的人參交易除了有季節(jié)規(guī)律之外,在一天的24小時里,其作業(yè)時段也分得很清。一般情況下,到了人參采挖季節(jié),參農會選擇上午采挖,下午裝袋打包,晚上拉到交易市場里去賣。久而久之,在萬良鎮(zhèn),就形成了一個傳統(tǒng)——夜晚進行人參交易活動,即當地人俗稱的“鬼市”。
10月23日晚上8點剛過,交易大廳里已經人聲嘈雜了。一車車水參被運進來,就那么隨便堆在空地上。一堆人參就是一樁買賣,就是少則幾十萬元,多則百萬元的交易額。只見參主(賣家)穿著厚厚的棉衣,戴著口罩,抱著錢兜子坐在人參堆的前面。旁邊有親屬或是雇工站在人參堆周圍,“這些人有兩個任務,一是為參主壯聲勢,幫助喊價過秤,一是防止有人順手牽羊偷人參?！北镜亟涗N人參的何女士告訴記者,大廳里分工非常明確。
何女士家住萬良鎮(zhèn)萬興村,從小就跟著父母種植人參,如今兒子已經在省城長春上大學,她和自己的姐妹合伙做人參生意,“一年經銷幾百萬元的人參水參,除去成本,其實也掙不了多少錢。這幾年還好多了呢,前些年人參掉價,聽說都有參農喝藥自殺的?！焙闻扛嬖V記者。
跟隨買主的人中,除了隨身親信,還有就是在當地雇用的抖摟土、裝袋子的雜工。由于水參是剛從地里挖出來的,根部沾滿泥土,所以,在生意成交需要過秤稱重時,買方得找人把人參根部的土抖摟抖摟,不然算重量不劃算。抖摟完土,就裝進編織袋,然后封口。這個工序中,抖摟土的人,每袋的工錢是4元錢,裝袋的6元。一個晚上下來,這些短工都能掙個一兩百元錢。
大廳里到處是給人參抖摟土、裝袋的人,這令整個大廳塵土飛揚,人人戴著口罩。
大廳里,只要買主一出現,強烈的戲劇效果也就出現了。穿棉軍大衣,戴口罩,手持手電筒——幾乎交易大廳里大多數買家都是這個打扮,以至于生意成交了,買家賣家一拍兩散,你都不知道買家長了張什么臉,更不知道姓甚名誰來自何方。
生意談好后,還有一個最重要的環(huán)節(jié),那就是數錢。“有時候生意成交后,買家會與賣家一起去市場外的農業(yè)銀行,當面把成交款打到參農的銀行卡里。但更多的時候,這一招兒不能用。有的參農拒絕去銀行劃款,他們總感覺種了6年的人參被人拉走了,而自己卻‘兩手空空’回家了,這心里很不踏實。遇到有想轉款的客戶,有的參農就會瞪著眼睛不同意,說,為種人參我遭了那么多罪,你就不能讓我把錢拿回家摟被窩里樂和樂和啊?”何女士繪聲繪色地告訴記者,于是,可以經常看到這樣的場景:一群人緊緊圍成一圈,里面的人在數錢。
何女士告訴記者,一旦生意成交,最少得有幾十萬數額,“數錢可是個力氣活兒,賊累人?！?/P>
不速之客
來萬良鎮(zhèn)之前,記者就聽說萬良鎮(zhèn)的人參有相當一部分出口到了韓國,本以為在萬良鎮(zhèn)人參交易市場,隨處可見韓國客商,但是真到了萬良鎮(zhèn),記者卻一個都沒見到。
“以前,這里有很多韓國客商,他們一般會和中國人交朋友,一些小旅館、小餐館的老板,都和韓國人很熟?？墒墙衲?韓國人來的就少了?！焙闻扛嬖V記者,盡管韓國人不親自來買人參了,但是他們雇用當地人代他們來買。
何女士認為,作為韓國人的“替身”,哪個中國人代他們來買人參都不會主動承認是幫韓國人買的。“尤其在發(fā)生了那件事之后。”
何女士所說的“那件事”,到底是哪件事?細問之下才知道。原來,2010年人參旺季到來的時候,由于受國內CPI指數上揚的影響,加上吉林省大力扶持本土人參企業(yè)搞科技創(chuàng)新,及以紫鑫藥業(yè)為龍頭的吉林參企的經營狀況勢頭良好,刺激了人參市場價格的上揚,令人參價格比2009年上漲了一倍。2011年8月,新一輪人參大戰(zhàn)即將開幕,其價格走勢大有超過2010年之勢。
就在這時,萬良人參產業(yè)接連發(fā)生幾件怪事。“有一天晚上,一伙韓國人扛著攝像機照相機來到市場拍攝,市場燈光暗,攝像機的燈把市場照得賊亮,一開始我們還以為這是在拍電視劇?？墒菦]過幾天,網上就有了視頻和圖片,說中國人參農殘超標。”
何女士告訴記者,那件事以后,韓國人在萬良鎮(zhèn)就不怎么受歡迎了。“就在前幾天,韓國人又來了一次,這一次被參農報警了,派出所還把他們請去談話了呢。不知后來是什么結果?！闭诤闻肯蛴浾咧v述的時候,旁邊一個銷售西洋參的小伙插話說,“最近再沒見到過他們,其實他們大多數人都很友善,人也很好,挺講信譽的。那些希望中國人參價格降下來,并真正有能力去阻止的,一定是企業(yè)而不是個人。”
在萬良人參市場,盡管再見不到韓國人的身影,但是,從這里運出去的人參,卻每年有2000噸以上被以海關出口、轉口貿易,甚至走私等方式運到韓國,再由韓國進行精細加工,制成保健品、藥品、食品銷往世界各地,當然,也包括中國。